【双top/诚季诚】峰回路转 04
那以后刑警大队一切如常。
明诚查案子像是查疯了魔，一天到晚不是取证就是对着那几个证人犯人审来审去，神龙见首不见尾。他不敢闲下来，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。但不管怎么忙，每天中午午后，明诚雷打不动地准时准点出现在二楼，给季白打扫卫生。
向来对明诚视而不见的季白，有一天忽然问道:“你给战厅说什么了？”
明诚手里没停，一边拖地一边说:“就调个职。”
“哦，想调哪儿去？”季白靠在椅子上，好整以暇地看他，冷笑一声，“你试用期过了吗就想着转部门了？这还没让你伤筋动骨呢，就干不下去了？好高骛远。”
屁。明诚暗搓搓翻了个白眼。几年的仗打下来，他一不怕耍心眼，二就不怕伤筋动骨。他倒是没这么解释，也不去看季白，一边忙活一边说:“您怎么这么想我呢，我这是给我自己的欲望和道德观找一个难得的平衡点，省得他俩到时候打起来两败俱伤……为了我的清白人格着想。”也为了你的爱情美满着想。
明诚忽然很想抽烟，想得手指尖都在抖。他闭上眼睛又睁开，看到季白已经再看资料了，没有打算再问的样子。
明诚收拾了收拾扫帚拖把准备出门，刚没按上门把手，就听到季白打破了沉默:“谁允许你越级申请的？我不同意，你就别想调动。”
明诚手一顿，紧接着笑道:“那季队就开除我吧。等我给您扫完这一个月的地，我就卷铺盖滚蛋。”
季白把手里的资料一合，抬头与明诚对视。明诚没有丝毫躲闪和避让，似乎是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了。
季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，忽然败下阵，苦笑出声。
好像是长久以来的凛冽冰峰一朝破裂，露出藏在无坚不摧下的累累伤痕。
他说:“……明诚，如果这次战厅不告诉我，你是不是又打算一声不响地离开？”
明诚上一次走的时候，什么都没有留。
如果二十七岁的季白能有如今一半的洞察力，他就会发现明诚的不对劲。但当时也不知道是爱情迷惑了季白的心智，还是明诚长久以来的来来去去让他忘记了不可控因素，他甚至没有想过明诚会一去不返。
明诚回国——回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中国——当然不是临时起意的。去意已决，他却在离开巴黎前的几个月变得极度不安。
他开始频繁地忘返两个年代之间，季白每每在家门口送他，他都要抱上季白好一阵子。他多少次想告诉季白“我要走了”，但又怕季白就这样锁住他不让他离开。临走前两个月明诚基本上没有回巴黎，在二十一世纪纵情最后的声色犬马——或者声犬马都可以不要，他跟季白疯狂地游荡在城市的大街小巷，然后疯狂地做爱，放任色令智昏。
他知道离别将近，他无力回天。
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。
他知道大概一去不返。
国难当头，他不后悔。
就是一点儿舍不得他的季白。
那时候刚刚入冬，季白年轻，耍帅，成天穿着风衣乱逛哒，时常冷得手都冰凉、直流鼻涕。明诚就买了两件一样的羽绒服，长得极像老式军大衣。季白开始嫌丑，不愿意穿，明诚就自顾自穿上另一件，说:“穿上呗，咱俩穿一样的。”
季白就老老实实套上了。
等明诚要走的那天，霖市下雪了，下午就得上路，明诚清早起来送季白上班，季白穿着那军大衣亲他，说:“走啦。”
明诚一个人坐在季白家，想给季白留封信。写了改、扔了又写，直到他看着信纸上季白的名字，眼睛肿得不像话，瞪到最大也控制不住流出眼泪，他也憋不出一句告别的话。
这时候季白的短信忽然来了。
他说:阿诚我晚上不回去吃了，你自己记得好好吃饭啊。
明诚盯着那行字，盯着盯到眼睛又酸又涨。他颤抖着去回那条消息，手指磨蹭良久良久，发出去的就是:“好。”
“你也是。我不在注意保暖。”
他在诀别面前，甚至不敢去做出有朝一日一定回来的承诺。前路凶多吉少，他粉身碎骨浑不怕，清白也可以为了家国扔在一边。他胆子大的很，路子野得猖狂，却在一条短信之中，发不出一个“我爱你”来。
明诚在二十世纪的那五年，不敢想季白发现自己不见以后的情形。他在上海滩风里来雨里去，在暗潮汹涌中立于危崖顶端。他像个陀螺一样旋转着有条不紊，像个机器一样永远不会疲惫脆弱。只有一次，只有那一次明诚露了怯——他在明公馆点灯熬夜处理邮件，灯光昏暗，风透过门缝发出刺耳的声音。明诚忽然毫无征兆地扔了笔，整个人窝在椅子上痛哭了起来。
他一会儿叫“季白”，一会儿叫“三哥”。哭得抽噎不断却压抑着声音，哭的哑了嗓子泪流满面，哭得毫无形象像个孩子，他哭着哭着没了声音，过了会儿拿手帕蹭了把脸，继续处理经济司的文件。
他是如此的想念他。
却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个人。
这个连环杀人案收网那天，季白跟赵寒双管齐下，两拨人马分头逮人。警队刹那间空了一半。
当天时间下午一点半，季白踹开了一楼办公室的门。
季白那队上午就收拾完毕了。他回到队里等赵寒的消息。准备稍微吃点啥，却一直坐立难安。
——明诚今天中午没有来打扫卫生。
等季白实在耐不住性子冲到一楼办公室的时候，办公室剩下的零星几个人，全都大眼瞪小眼看着季白。
季白问:“明诚呢？”
姚檬道:“中午……俩小时前出门了。”
这次行动没有让明诚参与。季白记得很清楚，那他能去哪儿？
季白点点头，看向一边赵寒空着的办公桌，又问姚檬:“你家那口子还没收队呢？”
姚檬一愣，还没来得及回答，季白的手机就响了。
电话那边赵寒气喘吁吁地说:“三哥，人逮着了。”
季白立刻问:“明诚在你们那儿吗？”
“在，他本来是中午来给我们送饭来的。我正要给你说这个，”赵寒说，“这变态劫持自己的女儿。明诚上去跟他兜圈子，小姑娘救下来了，但……”
“明诚也伤了，被捅了三刀，我正在往医院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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