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双玉/璞琰】多情江山 03
七、
当时萧景琰几乎是逃出金陵的。
他骗过列战英，一人一马到城门边上，又被蒙挚堵住了去路。
“陛下，”蒙挚草率地作揖，“终南山的那个老……那个道长，又给您胡诌什么了？这都小寒了，你这是要出城？”
都气得他口不择言。
萧景琰也不知道谁给他透的这口风，再抬头一看竟有数百禁军把守城门。
“蒙卿多虑，朕去去就回。”
“您一个人去？”
“有道长在。”
“不带着列将军啦？”
“不必再烦他。”
“陛下，正月您可得回来，这朝中事务……”
“朕明白，让路。”
好好好，让路。
暗地里派人跟着，可这皇上不知道从前在南境练出了怎么一番功夫，总能避开所有耳目，派出去的人最后全都一个个带着领死的表情回来。蒙挚看着萧景琰骑着他的战马走远，和数百名禁军一起束手无策。
“唉你说说这，”他拧着脸叹气，“这老七的脾气怎么就改不了呢……”
八、
夜里雨雪交加。
石太璞的小臂基本都废了，甚至没有办法去点炉子。萧景琰跪在炉子边上帮他把房间弄暖和，已经入了夜。
石太璞起先是坐在床边上的。他看着萧景琰忙活，火光暖着那人的脸，屋里的热度就像他们从未相遇过的夏天。看着看着石太璞就睡着了，卸下双拐的手垂在膝盖上。萧景琰靠过去，半跪在地上打量他。
这几年冬天，这人大概都没能生过炉子。
他想起来小时候在终南山，两个人大半夜跑山林子里捉野兔吃，石太璞生的篝火总要比水牛的要旺一些。
……他现在大概再赢不了了。
萧景琰攥住那只冰凉的手，他手腕上一层层粗麻布包裹着断筋蚀骨的伤痕。萧景琰轻声叫他：石太璞。
捉妖人醒的很快，神思在暖意中变得倦怠：……到晚上了？
萧景琰点头。
“雪还没停？”
萧景琰看一眼窗子：还在下。饿吗？我要了饭菜和酒。
石太璞斟酌着，平静地说：给我个馒头就好，其他的我……手脚不方便。
萧景琰手心力度一紧，紧接着站起来走向桌边。石太璞用手臂把拐杖勾过来，支撑起身体也跟过去。
他勾开椅子坐下，在萧景琰的沉默中别开头说：我吃相不好，你……
萧景琰没有理会，他端着碗，轻轻吹着汤勺里的热粥，自己抿了一口，热度恰好，就把汤勺伸到了石太璞嘴边。
剔透的米粒挑逗着他的食欲，迫使石太璞几乎是从善如流地张嘴——他三年没喝过粥了。
嘴唇碰触到勺子陶瓷质地的边缘，石太璞隐约发觉萧景琰的手在抖。
可是他没有多说。
他忽然想起来三年前的那个晚上。
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雪。
临近年关，城里只剩一家客栈开着。偏偏掌柜说是客满，怎么也不愿让石太璞入住。
石太璞与他周旋不下，直到一只手把住了他的肩膀。
那手力道很大，寒意刺透单衣落到肩上。兜帽遮住来人大半张脸，看不清面容。
他压低声音靠近石太璞耳语：“你住我房里来。”
这个声音并不是石太璞所熟悉的，他思索了很久，直到终于借着店内昏黄的一点光线看清了来人的脸，他才小声惊叹：水牛……
那人微微颔首。
慌张的是掌柜，他躬着身子略显局促地说：“您三思，他可以住我这儿。”
“不必，”把在肩上的手终于放松了些气力，声音仍旧气势汹汹，说出的话却变了味道，“……又不占床。”
九、
进房里点了灯，石太璞才看到他肩上全被雨雪打湿，额头闪烁着的不知是雪还是汗。终于有机会仔细地打量，才发现彼时少年也已生出白发，给鬓角都添了些沧桑的意味。
来的时候那人脚步稳健有力，不同于年少的轻快，像是个真正属于将士的步伐。
也长大了呀。
“大半夜的，你是去了哪儿？”
“去找你了，从日跌到人定，在城外找了你三个时辰，没成想踏破铁鞋，你投宿在此。”萧景琰抬眸看他，“你呢？住在汴州？”
“最近才到的，从前在泰山。”
“大过年的，怎么到这儿来？”
“出了些变故。你知道柳皇后去年病逝吗？”
“……是说有妖物缠身，不治而死？听闻那之后皇上便大举除妖，召集天下除妖志士，你怎么不去？”
石太璞苦笑着摇头：“我妻子死在驱魔将军手下。”
烛火晃了晃，萧景琰立在暗处，没有出声。
很久他才道：“是我冒犯了。”
“无妨，都是因果。”石太璞黯然，“倒是害死柳皇后的妖，的确是霍乱人间。”
“你知道此妖？”
“妖也有高低贵贱之分。皇城有龙气庇佑，一般的妖都难以接近，更别说进宫了。能为乱朝廷的，此妖之前，大概也只有苏妲己一个。”石太璞抬头观察着屋顶，“不过它妖气太重，我一路寻着妖气而来，它如今在汴州城内。”
萧景琰本来还想说些什么，转念又改口道：“罢了。天色已晚，早些休息。”
言毕他正想沏些茶来缓解精神，背后一道劲风乍起，他匆忙转头，问道：“你去哪儿？”
没有人影。
再抬头，只看房梁上稳当当躺了个人。
石太璞居高临下投来一瞥：“不占你床。”
萧景琰愣了片刻，几乎立刻背过身去，握拳掩在嘴边，做出假咳的样子。
他的笑声轻的像是叹息。
tbc
走剧情真的想死